“汉奸”的论调甚嚣尘上,杀气腾腾,眼花缭乱,如此风景,看看也是种醉:
有人质疑电影抄袭国外,被导演冠之以汉奸;喜剧演员贾玲恶搞花木兰,被人冠之于汉奸;白岩松、柴静因为几句言论,被人冠之以“媒体汉奸”;莫言因《丰乳肥臀》苏童因《妻妾成群》,被人冠之以“文化汉奸”;股市出现大幅下跌,有人认为这是“经济汉奸”有意做空;几个维权律师用不顾个安危死磕强权,被人冠之以“法律党汉奸”;那些“圣斗士”们更是全面否定改革开放,将党内的改革派定性为“政治汉奸”……汉奸,汉奸,汉奸——到处都汉奸的标签,貌似中国充塞了汉奸的徒子徒孙。最近,军队更是发表《历史的拷问——抗战期间“汉奸现象”的文化透视与现实反思》一雄文,更将讨伐汉奸的声浪推到了高潮。
当然,我们无需为汉奸辩护,汉奸的确人人得以诛之!只不过如果任意地乱贴标签,乱扣帽子,这将会制造一场政治灾难。
先谈这篇军报的文章。文章暑名刘新如,据说是解放军报理论部主任。也不知道这位仁兄学的是什么专业,可惜历史知识短板,大有抄袭之嫌。就拿“火烧赵家楼”这把火而言,压根就不是梅思平纵火的,而是爱国学生匡互生。至于这个匡互生,一生清清白白,为人坦坦荡荡,投身教育事业,从来没有干过卖国求荣的事,于1933年在上海因病逝世了。因此,“这把火”与梅思平没半毛线关系。
军报文章竟以讹传讹,将谣言当作信史,犯如此低级错误,实在令人嘘唏不已。我想刘知新的文化水平大概可以和耒阳文联主席熊艾春相提并论。更严重的是,并不是历史常识的错误,而是其极端的文革思维,完全有将中国绝大多数老百姓说成是一窝祸水的倾向。
不妨让历史照进现实,或许我们会得到一点启示。在文革期间,张春桥总以“左”的面目出现,诬谄国家许多干部是叛徒、特务,但另一方面,却利用其篡夺的权力,伙同姚文元、王洪文等人,竭力包庇自己的妻子——真正的叛徒、特务、汉奸文静,让文静担任“上海市革委会”办公室材料组、联络组负责人。还有,在日本侵华期间,张自忠只因为说了一句“目前日本还不至于对中国发动全面战争,只要我们表示一些让步,局部解决仍有可能”,结果全国舆论都直指他为“华北头号汉奸”,并享受汪精卫同等的待遇,称之为“张逆自忠”。最终,他用自己行动和生命证明了自己是真正的爱国将领,不仅赢得国共两党的共同认可,也更赢得了日军的尊重,称为“壮烈战死的绝代勇将”。
二、谁最容易成为汉奸
那么,到底谁最容易成为汉奸。
笔者认为:汉奸不是随随便便你想当就能当的。众所周知,汉奸的行径就是卖国求荣,你一个平民百姓,手中总得有东西拿来交易吧——卖国即出卖国家,那么,谁有能力出卖国家?作为升斗之民,你想做汉奸你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人家根本看上眼,还顶多就是卖身肉,充当炮灰罢了。
在日本侵华期间,汉奸主流其实就是居庙堂之上的人物——政府官员、军事将领,最次也得出洋会几句日语的。这样一来,连撒油那啦都不会说的老百姓根本成不了“带路党”的,他们顶多就是投身于某个汉奸麾下,混个肚饱,充个炮灰,落个恶名而已。对于这些人而言,投到国民党麾下,投到共产党麾下,投到旧军阀麾下,甚至到皇协军麾下,其根本出发点,就是想吃口饭,是在乱世求生的一种无奈的选择。特别是在沦陷区,国家已经没了,政府已搬离,但作为亡国奴的他们总要活下去的,怎么活下去呢?成为皇协军只不过是不得已的选择。这些人与其说是汉奸,不如是被裹挟的盲流,性质类似现在的民工——既不能称之为完全的农民,也不是称之为工人——身份极其尴尬,但他们共同的目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揾食而寄人篱下。
出现这样的国家悲剧,其实最应该检讨的,首先是国家,养了这么多兵,居然保护不了自己的国民?其次是那些受国家俸禄的官员,“卿本佳人,奈何作贼”?正因为如此,笔者认为:到民间找汉奸,显然找错方向;到百姓中找汉奸,显然找错对象。
想想,军报的刘新如真是用心良苦。军队刚刚铲除了几颗惊世骇俗的大毒瘤,伤口还没好就开始满世界地找汉奸了。不过,这篇豪迈的文章,笔者还是建议以内参的形式发布为妙,主要在政府部门、军队系列里组织官员学习讨论,这样更有针对性。毕竟自古而今,汉奸都是产生在官府和军队。
更何况,现实无比骨感,政府部门里有这么多裸官、贪官,军队系列里也有这么多军老虎、军耗子,他们实际上就是窃国贼,把国家的利益窃为私利,供家人在国外挥霍,而这些人才不会在乎换一个主子的。因此,笔者再建议刘新如不妨再进一步,写一篇《中国的贪官为何如此之多》向窃国贼们开火!
三、汉奸的“黄金时代”
中国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汉奸?
观夫中国外族侵入史,确实出现大量的汉奸,但概括起来主要集中出现四个时期:一曰晋之五胡乱华时期;二曰明之蒙元入侵时期;三曰明之满清入关时期;四曰民国之日本侵华时期。
不过,我们要分析一下原因。五胡乱华前夜,晋朝是怎么样的摊子?白痴皇帝外加“八王之乱”;蒙元入侵前夜,宋朝是怎么样的摊子,皇帝昏愦无能,贾似道擅权误国;满清入关前夜,明朝是怎么样的摊子,宦官贪腐弄权,闯贼寇京掠杀;日本侵华前夜,民国又是怎么样的摊子,军阀混乱,国共内战。
可见,中国遭受异族内侵都是处于历史上的大动荡时期,而造成这种大动荡,根本原因都是政治黑暗、吏治腐败、民不聊生,整个国家已经烂到极致,分崩离析,人心思变,这无疑给外族入侵创造最佳条件。这正应了孟子的一句老话:“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然后人毁之;国必自伐,然后人伐之。”
设想一下,如果中国政治清明,官员廉洁,国富民强,谁又会想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过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去做那种背负万古骂名的汉奸?更何况,凭中国这个巨无霸的体势,以治世以宽的手段,要想制造几个盛世,并不是件难事,汉之初肇到“文景之治”,用时不过三十余年;唐之始建到“贞观之治”,
用时也不过十年间。而恰恰这两个“治世以宽”导致的前所未有的“大治”,才诞生了赳赳之强汉、煌煌之盛唐。国势强盛了,才有了底气,理直气壮地说:“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之。”
因此,在笔者看来,中国大面积出现汉奸,归根结底是一个政治问题——那就是政治黑暗、吏治腐败、民不聊生,人心思变。正是这样的时局,给异族有了可趁之机,也给野心家——官吏、将领——有了投机的可能。
而作为平民百姓——一帮苟活之徒,国家没有了,政府搬走了,悲惨地沦为亡国奴,他们怎么办?难道集体自杀,向伟大的皇帝尽忠?如果单从民族主义的角度出发,在元朝和清朝,我们整个民族都成了伪军,扮演了汉奸的角色!
因此,刘新如提出的历史拷问,问的不是汉奸,而是怎么样的政府,什么样的时局会产生这么多的汉奸。
四、国民性里的汉奸基因
那么,受国家俸禄的官员和将领,包括一些高级知识分子会在民族危难之际,为什么很容易叛国投敌呢?原因无非有二:
其一,统治者对民众的奴化作用
我们的统治者历来都很坏,而且是坏得透顶那种,从来都要求老百姓做听话的顺民、奴隶,不听那就杀无赦。
我们的国家从来就是“某家王朝”的私产,而民众也只是他们的奴隶罢了。在所谓的正史里,中国人从来只知有“某家王朝”,从来不知有“国家”二字。历朝历代只不过是“兵强马壮者为之”的“某家王朝”罢了。所以,谁有“兵马”,谁就是主子,没有兵马的为了活下去,只能投靠。“内贼兵马”是兵马,“外贼兵马”也是兵马,说来说去,都是兵马,大家都活在兵马之下,只能顺顺从从地做“某家王朝”的奴隶。
从嬴秦天下到满清天下,从来都是一姓之天下,哪里是民众之天下?所谓的爱国家,就是忠于君主,做好皇家鹰犬。他们一旦权力在手,纷纷致力于奴化百姓的伟大事业。特别是满清这个异族入主中原,更将奴化民众的能事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他们先用兵马来杀,制造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广州大屠杀、江阴八十一日、四川大屠杀等一系大规模恐怖杀戮;再用文字来杀,制造吕留良事件、庄廷龙文字狱案、查嗣庭试题案、胡中藻诗抄案等一系文字狱,有清一代,文字狱保守估计200余起。一波又一波地杀戮,杀到最后,杀得民众只能做奴隶了,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特别是易中华衣冠的政策,让国人留了猪辫子,其实从某种意义上,就是方便砍头,辫子一拉,脖子伸出,刀起头落!最后导致我们整个民族毫无血性。
吾国吾民,国是某姓之国,民是某姓之奴。改朝换代只不过国换了个姓,或者说换了个主子,而民的奴隶身份从未改变,这才使得一些人在国难当头时很容易叛国变节。对他们来说,做某姓的家奴和做异族的亡国奴之间,纯粹就是苟全性命罢了,差异并不大。
成奴成奸,区别在于,要么成为本族主子的奴隶,要么成为异族主子的奴隶——始终都是奴隶的身份!
其二,民众只知其家,不知其国
梁启超在一百多年前的名著《新民说》认为中国人历来“只知有天下而不知有国家”。梁启超说得并非很到位,事实上,中国人历来只知其家,不知其国。
中国人确实没有特别鲜明的民族观念和国家观念的,虽然口口声声天下天下,念念叨叨苍生苍生,心里却只想着自己的家庭。中国人的家天下梦想,其实并不是以天下为家,而是取天下入其家罢了。
中国历史上下五千年,几乎没有什么方法(包括异族入侵)可以动摇中国人的家庭观念,所有的社会认识全部以家庭作为基础出发,以一小家之见来左右对世事的看法,以一大家庭的观念来影响国家的决策。正因为如此,造成了中国人只保小家,不保国家的尴尬境地。
不要说是平民百姓只爱自己的门槛,只扫自己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非常自私自利,直到现在的都没有改变,只想不让自己吃亏,根本没有想到让国家蒙受损失。你看看那些奸商,只管自己大赚特赚,哪管你们吃他的东西致癌乃至致死。更令人感到可笑的,国家的统治者也是同样一副德性,只爱自己龙椅和龙墩,把皇陵当作国家一号工程,造得无比富丽堂皇,妄想着千秋万代,阳世作了主子,冥间继续作主子。
这种“只知其家不知其国”的观念,在太平盛世倒也无妨,反正官民各安天命,相忘于江湖。但是,一旦异族入侵,无论是官员还是民众,就想着保小家私利,岂顾国家公义!那么,如何保得小家?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主动向强权屈服,以求不杀之恩,甚至得到强权的恩赐嘉奖。所以,在这种极度自私的思维之下,出现大量汉奸也太平常了。
中国人的国家概念确实非常模糊,在他们眼中,最诱人的就是权力之争,实现自己的野心。林语堂曾经在《申报》里发表文章称:“中国就是有这么一群人,为了几个卢布,不惜出卖自己的国家和民族的利益,在报纸上疯狂叫卖自己的汉奸言论,武装保卫苏联,支持外蒙人民自己当家做主,在动物世界里找这样的动物几乎不可能。”可见,国家观念是何等之淡薄!
直至今日,吾国吾民还是没有搞懂什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国家,依然将民族、政党、政府等概念混淆在一起。
结语:中国出汉奸把责任都归咎于个人,那么国家责任呢?总有人告诉你:你无法改变世界,你只能改变自己!所以,有些人做了太监,有些人做了汉奸,我们无法阻止。但是笔者的态度就是:我既不想改变世界,也不想改变自己,只想坚持在这个世界活出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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