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贵相知，何用金与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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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有两句俗话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壮”“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2012年10月11日19时前，莫言还是那个莫言，2012年10月11日19时后，莫言就不是那个莫言了。2012年10月11日19时，莫言因“用魔幻现实主义将民间故事、历史和现实融为一体”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文坛哗然。彼时，“人人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如今，人人以读莫言为尊，好像不读莫言就没文化，一时搞得洛阳纸贵。   

　　莫言出名了，他老人家的旧居也火了起来，今年清明小长假，据说慕名前往莫言故居参观的游客络绎不绝，抠墙皮、挖砖块、拔树苗、拔萝卜、连青草也拔得光光的，美其名曰：“沾沾文曲星的光，保佑孩子将来也像莫言一样名声大震。”真是人怕出名啊，一人出名，墙皮都点石成金了。   

　　看到这篇报道的时候，我从心底里厌恶这种中国特色的恶俗之风。有人浩叹“世风日下”，我倒觉得中国世风向来如此。不然，古人大可不必穷其辞说什么“人怕出名猪怕壮”“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中国人太看重虚名了。   

　　平素不爱下馆子，由于工作性质的关系，但去饭店必是应酬，食前方丈，觥筹交错之余，经常听到这样一句话“XXX是我同学”，“XXX和我关系不错”。当然XXX一定是某个圈子里成就斐然，人人熟知的人物，说话者自然是难以望其项背。每每听到这样的言辞，我的鼻子里就冒出一股热气，喉咙里生生地吞下一个字——哼。   

　　不知道中国人的脊梁骨怎么就有叫做卑谄足恭的一根，总要靠别人的威名声望抬高自己，沾挂些名气，虚拟一个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仿佛瞬间就高大了的幻象。牛顿那句“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目的也只是为了看得更远一些，而不是掩耳盗铃，让别人以为自己就是巨人。   

　　偶尔翻到诗经《唐风?羔裘》   

　　羔裘豹袪，自我人居居！岂无他人？维子之故。   

　　羔裘豹褎，自我人究究！岂无他人？维子之好。   

　　没头没尾的几句话，朋友相见，“羔裘豹褎”映衬得咱这破衣烂衫是那么地寒碜，更寒碜的是“自我人居居”——朋友一副“暴发户”地球上都搁不下的倨傲样子，趾高气扬，盛气凌人，愤慨之余，暗暗思忖“岂无他人？维子之故。”“岂无他人？维子之好。”“我再没有朋友了吗？无非是念着过去与你的那点浅薄情分，你拽什么拽？”   

　　孟子曾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用孟子的标准，当今鲜有大丈夫了！中国人有小钱的时候哭穷，有大钱了绝不藏着掖着，豪车别墅，二奶小三，怎么招摇怎么来，靠这些身外之物方能在社会这个大舞台找个耀眼的角色，尽情表演。中国人又惯能以貌取人，以至于端架子的人特多，生怕旁人不知道自己是个人物，埋没了名声。一言以蔽之，价值观扭曲，衡量人的标准只有一条“权与钱”。“权与钱”是狂欢节上的那套面具，一戴遮百丑，丑小鸭变天鹅，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人人趋之若鹜，甘愿拜倒在权与钱的石榴裙下。   

　　这个暴发户朋友到底是个劳什子，篇中没有具体说，不过据学者考证，“羔裘豹袪”是当时的一位卿大夫。因为当时只有卿大夫，才能穿这种袖口镶着豹皮的服饰。卿大夫是西周、春秋时国王和诸侯所分封的臣属，常担任重要官职，世代掌握所属都邑的军政大权。在一般情况下，卿的地位较大夫为高，田邑也较大夫为多，并掌握国政和统兵大权，对属下的各级官员均可随意任免。   

　　初次见到《羔裘》的时候，“羔裘豹袪”的第一印象无非是个暴发户，感觉“我”好歹是个有点风骨的穷苦人，人穷志不短，人穷，才对旧时友情念念不忘，也正是太看重情分二字，耻于借势发力，因而羞于为谋一己私利把尊严踩在脚下，甘愿受着清贫也要守住道德的底线，不谄媚，不巴结。细细品读就觉得怪了，普通人在得势小人面前遭了白眼至多是一句，“唉，人家发达了，咱高攀不上了。”只有那种自认为和“羔裘豹袪”交情还不错的人没有达到心理预期的效果时，才会恨恨地挤出一句“得瑟，以为自己是那根葱。”后来看到“羔裘豹袪”位高权重的时候，就有了一种别样的感觉，能与“羔裘豹袪”攀上交情的就不是个“汗滴禾下土”的布衣，中国人讲究“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每个人都有相对固定的适合自己身份的圈子，“羔裘豹袪”的圈子起码也是官宦富贾之家，这就不难理解“我”为什么心里不平衡了，或许是觉得“羔裘豹袪”顺手给个官当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谁知道“羔裘豹袪”自有他的难处，就像组织部门在调整人事的时候总要平衡各种关系，没有硬指标，情分算个鸟，况且这“维子之故”说不准也是建立在“权与钱”基础上的交易，哪里有什么情分可言，交易嘛，要利益均沾，无利可图，“羔裘豹袪”顾不上念这个旧时情分了。   

　　《毛诗序》说：“《羔裘》，刺时也，晋人刺其在位不恤其民也。”说的是一位故友对“羔裘豹袪”的不满，便写诗讽刺他。《毛诗序》的学术性我不敢怀疑，不过在我看来，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对人无所求时，是不需要看他人脸色的，只有看见有钱人就想借钱，看见有权人就想以他人职权谋利的那些人在遭到对方拒绝时才会牢骚满腹。对“羔裘豹袪”心存不满，尤要先反省自己何以沦落到看人眼色的地步。   

　　物是人非，人是情非，君子之交，平淡如水，不尚虚华，人格上是平等的，不需要低眉顺首，每时每刻都可以扬起高傲的头颅。“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度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百年随时过，为虚名所累，不值!活出自己，活在当下最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