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就在我们身边

郭伯林

            英雄，就在我们身边

  我们崇尚英雄，景仰英雄。其实，英雄常常就在我们的身边。

  冬至晚上，应同学之邀一聚。不知是偶然，还是不早不晚，要在今天和英雄遇见。我因有事去的晚，进门后，我看见有熟悉的朋友，也有陌生的面孔。

   落座后，主人介绍说，今晚，首先给大家介绍一位特殊的朋友，牛政委。牛政委来自部队，他不仅是一名军人，还是一个英雄，一个共和国的功臣。

  那天晚上，牛政委着一身笔挺的西服，人很开朗，也很谦和。主人介绍后，他站起来又做了一遍自我介绍。然后打开手机，让大家传阅了他参战时的一些照片。我出于对英雄的敬佩，想乘机加上他的微信，他说部队有纪律，军人没有微信。

  接下来，大家的话题都转向了牛政委。乘此机会，我打开了手机，百度牛先民。满屏都是他英雄事迹的报道。

  牛先民，1985年12月，随部队赴云南前线参加对越防御作战。在敌人偷袭的一次战斗中，全身17处负伤、肠子脱出十几厘米，坚持和全班战友固守阵地8小时，粉碎了敌人的3次疯狂进攻。

  战后，荣立一等功，中央军委授予他“战斗英雄”荣誉称号，当选第七届全国人大代表，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多次接见。1988年9月提干。现任中部战区陆军某预备役高炮师副政委，大校军衔。2017年6月，提名“八一勋章”候选人。

  这位从战场上走来的战斗英雄，这些年，一直没停歇过“战斗”。在地震救灾，在地区维稳等重大突发事件中，荣立个人三等功一次。

  我从小就仰慕英雄，现在，真正的英雄就坐在身边。我久久凝望着眼前的英雄，心湖的涟漪一波高过一波。此刻，我的脑海里，《高山下的花环》、《凯旋在子夜》、《芳华》、《闪电行动》、《自豪吧，母亲》......一个个英雄的故事，反复萦绕。

  《高山下的花环》主人公梁三喜，牺牲前，留下了一张要家属归还的欠帐单。是他的母亲和妻子用抚恤金及卖猪换来的钱，还清了他因家里困难向战友借的债。

  《凯旋在子夜》主人公童川、林大林和江曼，他们三人凄婉壮美故事，奏响了一曲碧血洒南疆，青春献边关的英雄凯歌。

《芳华》主人公刘峰、何小萍，战争帷幕拉开后，在硝烟炮火中，用生命和热血绽放了他们的芳华。

  1987年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上，坐在轮椅上的“一等功臣”徐良深情高歌。那首《血染的风采》，不知震撼过多少人的心灵......

  酒过三巡，英雄的话多了起来。他说：“我很不愿意回忆30多年前战斗的场景，但那些情景有时还会在梦中出现。我觉得那些牺牲的战友，他们才是真正的战斗英雄。我活着，就要对得起他们……”

  听着英雄的告白，我深受感动，情难自己。这时，坐在对面的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端起酒杯，起身朝我走来。他给我一个标准的军礼，我向他一个深深的鞠躬。我们彼此都读懂了其中的涵义。

  他满桌敬完酒，大家一致提议，见面机会难得，让他讲讲当年的战斗故事。他沉思了良久，打开了他封存的记忆。我们的思绪随着他的讲述，一起走进了当年硝烟弥漫，战火纷飞的战场。

  “我是陕西商洛山阳县人，1982年参的军，在原天水某红军团服役。1985年8月，还有十几天，我就复员了，这时部队突然接到了赴云南作战的命令。

  “1986年4月，经过几天的长途跋涉，我们抵达老山地区东侧的八里河东山。我们排奉命驻守那拉口阵地左侧负17号阵地，我所在的六班坚守8号哨位，距离敌阵地不到两千多米。

  “我们班9个人，驻守猫耳洞战壕和掩体相互连接的不到120平方米的哨位上。敌人的炮弹经常落到我们的阵地上，身边的战友随时被炸死炸残。

  “1986年的7月24日，是我死里逃生日子。下午6点左右，我和两名战友冒雨在前沿阵地观察敌情。突然，我好像听到正前方50米的地方，有敌人滑倒钢盔碰撞的声音，我立即报告给班长。然后，在战壕里，我用一米长的木棍，顶起一只钢盔，做了一个假目标，敌军很快就打来了一梭子弹。敌人开枪暴露了目标，给了我们还击的机会。交火不到二十分钟，我们打退了敌人的偷袭。

  “半小时后，敌人又组织了强攻。我们正准备还击，敌人投掷的一枚手雷，在我右侧两三米的地方爆炸了。当时，我被一股气浪击倒，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火药味夹杂着血腥味。我摸了摸腿部，还有知觉，能动，当摸到腹部时，摸到了一个热乎乎的肉团，我知道，是肠子炸出来了。我没有惊慌，也没有犹豫，慢慢把肠子塞回腹腔，紧了紧腰带，继续向敌人投弹。

  “班长离我较近，问我，牛先民，你是不是负伤了？我说：擦破一点皮。等打退敌人第二次强攻，大家才发现我有些异常。班长和另外一名战友把我搀扶进猫耳洞，用包着布的小手电照了照我的全身，发现我的腹部、左踝骨上方、右大腿部、肩膀17处负伤，6处重伤，流血不止。班长简单给我进行了包扎处理，让我躺着别动。没过多久，我听到阵地上的枪声和爆炸声响成一片。我咬紧牙爬进了战壕，和战友们继续战斗，打退了敌人的第三次进攻。

  “事后才知道，我受伤昏迷后，为了能把我及时转入师野战救护所，沿途两百多名战友轮换接送我。战友们顶着倾盆大雨，冒着踩上地雷的风险，用担架抬着我，沿着陡峭泥泞的山路，突破敌人的百米火力封锁线，最终把我安全送到了后方团野战救护所。经过再次包扎处理，送往后方医院。

  “在师医院，军医给我切除了四十多厘米小肠，从身上取出十多块弹片。等我醒来的时候，班长说，你已经昏迷了八九天。后来拆线，怕伤口感染，切除感染部分，又进行了缝合。由于只缝合了腹部的皮层，没有缝合腹肌，我用手都能摸到蠕动的肠子。

  “住院48天，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我又偷偷返回前沿阵地，和战友们坚守了六个多月，直到将阵地完整地交给北京军区某部防御作战部队。”

  “这一生，回想起来。最让我难忘的，是给我第二次生命的班长和那些牺牲的战友。”

  从英雄的讲述中，我回过神来，感慨万千。世上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为我们负重前行，帮我们挡风遮雨。

  今天，我能走近英雄，直面英雄，与英雄零距离交流。从英雄的精神里汲取养分，对我来说，真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30多年，弹指一挥间。当年龙腾虎跃的牛先民，如今是苍颜皓首，两鬓染霜。他说：“如果没有当年的那场战争，也许我们永远都不会去那里，但是，对中国军人来说，那里，才是最美的地方，因为那里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境线！”

  讲述间隙，牛政委还给我们讲了另外一个感人的故事：战斗中一位18岁的年轻战士身负重伤，在战地医院对救护他的护士姐姐说：“我为祖国捐躯无怨无悔，唯一有件遗憾的事，请你答应我的要求，听说人生没有爱情是不圆满的，你，你能不能亲亲我？”，这位护士姐姐含泪亲吻了这位年轻的战士，他冲她微微笑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他的生命停留在了圆满的18岁。这个故事，我好像以前在哪里看过，但今晚听了，多了一份别样的感动。

  回忆30多年前的那场战争，他说: "因为经历了那场你死我活的浴血奋战，直面了伤残与死亡之惨烈，我才格外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珍惜与亲人相守的温馨与甜蜜。

  “参战回国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战场上的各种恐怖场面不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这种感觉特别强烈，有时听到一声响动，我条件反射地以为“有敌情”，偶尔听到一声巨响，以为敌人又打炮了，本能地选择隐蔽与躲藏。这种战争后遗症，这些年来，多次出现在噩梦中，夜里一次次把我惊醒。”

  30多年前，牛先民和他的战友们，高呼着“用中国军人的一腔热血，换取了祖国领土的完整，用献血和生命，托付起边疆人民的一方平安”。

  历史印痕，永不磨灭；时代变迁，英雄精神，熠熠生辉。

  正是有无数牛先民这样的英雄，捍卫着共和国的钢铁长城，我们才拥有今天和平幸福的生活。

微笑的百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