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止云散始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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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止云散始末记
那一年，岑春煊当上了两广总督，发誓要澄清吏治，上任不久，即大行参劾，随即刮起了一场举国震惊的“肃贪风暴”，他的下属们那是人人自危，个个胆寒。全国官场，也为之色变，   

　　岑春煊的发迹是因为一九00年“八国联军”打进北京，慈禧仓皇出逃，一路上缺兵少将，餐风露宿，担惊受怕，就在这十万火急的紧要关头，第一个赶来勤王的地方官，就是岑春煊。从此，他官运亨通。   

　　大清帝国走到二十世纪初，吏治之滥，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贪污腐败已经成为官场普遍的问题，原先制约腐败的监察系统也已经失灵，而且沦为政治斗争的工具。密折制度也无形作废，满朝文武，没有人再会为谁贪污了而去打小报告。   

　　严格地说，朝廷所有的官儿都是买来的，即使科第出身，要想混个好缺儿，也非花钱打点不可。想当官儿的人们，光花钱买官儿还不行，还要买缺儿，买了缺儿之后，想要早点做上官儿，还得买排队优先的位置。得官儿的成本在提高，做官儿的成本也在提高。   

　　由于各级官吏都是买的，大家都需要早点儿收回成本，尽快赢利，因此对下属的孝敬都很在意。冰敬、炭敬，以及各种“敬”，花样儿出新，刮来的地皮虽然肉痛，但都免不了要拿出部分来打点上司，一层一层供上去，直到中央。   

　　这个时节，官员更换的周期也在缩短，凡是好一点儿的缺儿，轮换的频率都非常高，有时一年不到就得换人。所以大家一上任，气儿还喘不匀就要张罗捞银子，否则离任的时候就有可能收不回成本。要知道，那时候许多人都是借了高利贷买的官儿。   

　　在这种情况下，要想肃清贪污，整顿吏治，不从制度的根本着手，无论采用什么手段，基本上都是无效的。不过，就现实而言，贪，还是要反的，尤其在新政的改革时期，如果不反贪，改革很可能会变质，只是在反的同时，制度建设要跟上。   

　　客观地说，个别封疆大吏的肃贪行为，对于所属地方的“官场投资人”来说，的确是一场灾难，一场跟别的地方比较起来感到很是委屈的官灾，无怪乎人们要称岑春煊为“官屠”。尽管如此，他的反贪还是具有正当性。不过，毕竟刀是直接砍到两广的地方官头上，真正痛的，还是这些人。   

　　以往，一上来就宣称要整肃吏治的地方大吏其实很多，不过这种宣称多是博取名声的一种手段，顶多三板斧下去，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更卑劣的也有，是将反贪作为贪的手段，说是对下属就得连骂带吓唬，一骂则皮袍人参来，二骂则珠玉钻石来。   

　　像岑春煊这样反腐败动真格的人，当然也不是没有过，不过，大家可以利用各种关系，采用各种手段，最后使得最高层对他的印象变坏，让他即使不锒铛入狱，也要官位不保。可慈禧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她对岑春煊的那份感恩之情，一时半会儿难以消除。反对他的人，无论是捅出经济问题，还是桃色新闻，对“圣眷”太隆的岑春煊都无可奈何。   

　　岑春煊这个“官屠”不死，官难不已，怎么办呢？于是利害相关的全国官人们大家一起集资，有能使岑屠撤职查办者，巨赏！巨赏之下，必有勇夫，也必有智者，很快就有人想出了整治岑春煊的好办法。   

　　当时，慈禧最恨的人就是改革派梁启超。虽然岑春煊跟梁启超素无瓜葛，但若是制造出他们之间的“联系”，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于是，有人取来梁启超的照片，翻拍后与岑春煊的照片洗在一起，合成一张亲密无间的合影，然后将之流传到社会上。   

　　那个时候，照相术传入中国不久，人们对这种移花接木的把戏还不甚了解，于是海内哄传，报刊纷纷刊载，蓦然成为轰动一时的一个性超级大新闻。自然，最终慈禧也知道了此事儿，而且，她还亲眼看到了那张合影。   

　　慈禧看到岑春煊与梁启超的“合影”之后，不由得不相信，不由得不发怒。她也许可以不认真追究别的人与梁启超不清不白，但决不允许自己最信任的人与政敌有牵连。于是，岑春煊被一纸上谕撤职查办了。   

　　后来，虽然岑春煊最终还是洗清了自己，但在多疑的慈禧眼里，毕竟有了一点疑虑的阴影，隆隆的“圣眷”风光不再，岑春煊的“反贪风暴”就此风止云散，巨贪们都得以安然无恙了。   

　　毕竟，在慈禧眼里，政治立场上的问题，要比贪点儿钱财严重得多，贪财的人，会捍卫现形体制，其忠诚度，也必然是可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