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0首中国古代最美诗词（七）

文章

NO.63 《荷叶杯（其一）》 顾夐

春尽小庭花落，寂寞。凭槛敛双眉，忍教成病忆佳期。知么知？知么知？

石子曰：顾夐的《荷叶杯》一共九首，石子怎么看怎么觉得是一个套曲。
但是《康熙词谱》说的明白，算作小令，所以石子就选其中几首写的绝妙的拿来资源共享一下。

《荷叶杯》这一词牌，例是前两仄韵，后三平韵一叠韵。虽然短小，
却有“言有尽而意无穷”之妙。这一阙词，且请情郎仔细瞧着：
伦家为了你，都害了相思病了，你知么知嘛……

NO.64 《荷叶杯（其四）》 顾夐

记得那时相见，胆颤。鬓乱四肢柔，泥人无语不抬头。羞么羞？羞么羞？

石子曰：读完这一阙，才知道一见钟情原来也是件惊心动魄的事情啊。
相见的时候也心惊胆颤的，好一个“泥人无语不抬头”！
又有那鼻子，又有那嘴巴，眼睛不会眨……

NO.65 《荷叶杯（其六）》 顾夐

我忆君诗最苦，知否？字字尽关心，红笺写寄表情深。吟么吟？吟么吟？

石子曰：写给你的诗，字字句句都诉不尽相思苦。纵是如此，
还是义无返顾地写下去，好教你知道我对你的情意有多深。

——你相信九百九十九封情书可以打动一个人么？

——是的，我相信，你打动的，一定是收废纸的……

NO.66 《醉公子》 顾夐

漠漠愁云澹，红藕香侵槛。

枕倚小山屏，金铺向晚扃。

睡起横波慢，独望情何限。

衰柳数声蝉，魂销似去年。

石子曰：唐宋人写两阙词，常见写法都是“上阕写景，下阕抒情”。当然，
很多牛逼闪闪的词人偏不这么写。顾夐这词还是老写法，上阕写景没什么新意，
下阕的抒情，不要太华丽！

“睡起横波慢，独望情何限！”一个女子娇慵睡起，痴痴凝眸，已经非常动人了。
他老先生紧跟着来两句：“衰柳数声蝉，魂销似去年。”买嘎的，简直销魂到家了。

NO.67 《南歌子》 毛熙震

惹恨还添恨，牵肠即断肠。

凝情不语一枝芳。独映画帘闲立、绣衣香。

暗想为云女，应怜傅粉郎。

晚来轻步出闺房。髻慢钗横无力、纵猖狂。

石子曰：这阙词前两句，读来简直口颊生香：“惹恨还添恨，牵肠即断肠！”
写出了多少恋爱中人的心声啊！你在乎的人不在乎你，你为他空劳牵挂，
最后伤心的只能是自己。古人都明白，你怎么不明白呢？

下阕里提到一个“傅粉郎”，“云女”就是巫山神女，不多解释；这个“傅粉郎”
指的是曹操的干儿子何晏童鞋，因为皮肤尤其的白，《世说新语》里就记载曹丕疑心他抹粉，
请他吃火锅什么什么的，结果这厮月吃脸越白，那叫一个漂亮啊！是以，
人称“傅粉何郎”……这里呢，也就是指帅哥了，不要拘泥，淡定，淡定……

NO.68 《何满子》 毛熙震

寂寞芳菲暗度，岁华如箭堪惊。

缅想旧欢多少事，转添春思难平。

曲槛丝垂金柳，小窗弦断银筝。

深院空闻燕语，满园闲落花轻。

一片相思休不得，忍教长日愁生。

谁见夕阳孤梦，觉来无限伤情。

石子曰：张祜老同志曾经写过一首《何满子》，曰：故国三千里，
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

这一首显见得是五绝之流，白居易老先生此前又对《何满子》这个词牌作了很多很多说明，
好像是说一个倡优名叫“何满子”，不知怎么地就获了罪判了死刑，
临刑前想要作歌赎罪，“竟不得免”。多悲哀的故事啊。

毛熙震这一阙词，肯定没有那么悲哀。上阕思旧日，下阕写眼前。
原来终究是“一片相思休不得，忍教长日愁生！”可叹，可叹！

NO.69 《虞美人》 孙光宪

红窗寂寂无人语，暗澹梨花雨。

绣罗纹地粉新描，博山香炷旋抽条，暗魂销。

天涯一去无消息，终日长相忆。

教人相忆几时休，不堪枨触别离愁，泪还流。

石子曰：看来石子所言非虚，大多数词人写双调词的时候，还是上阕写景下阕抒情的居多。
孙光宪这一首也是老路。话说“博山”是一种造型奇特的香炉，
以后咱们说到黄庭坚的“画屏金博山”的时候还得再见。
南北朝时候鲍照的诗作里也提到过，大约指的是如同山脉一样重重叠叠有好几个尖儿的香炉，
因为石子不曾见过，不敢妄撰。

词中所写，同样是常见的心上人远去无消息，只能长相忆。哭吧，眼泪浇开幸福花……

NO.70 《浣溪沙》 孙光宪

静想离愁暗泪零，欲栖云雨计难成。少年多是薄情人！

万种保持图永远，一般模样负神明。到头何处问平生？  

石子曰：孙光宪童鞋当真是字字珠玑：“静想离愁暗泪零，欲栖云雨计难成。少
年多是薄情人！”只这三句，想必许多痴男怨女看了，
心里都猛一咯噔，原来，“少年多是薄情人”。

虽说“人”字作为韵尾，押韵押的并不紧密，但是这一句光彩大发，
几乎变身成超级赛亚人，不得不让人对这一阙词刮目相看。
只是太多的词选都忽略了地位很尴尬的孙光宪（五代与宋之交），
于是，这一阙牛词，只好由石子来介绍给大家，谢谢！

NO.71 《清平乐》 孙光宪

愁肠欲断，正是青春半。

连理分枝鸾失伴，又是一场离散。

掩镜无语眉低，思随芳草萋萋。

凭仗东风吹梦，与郎终日东西。

石子曰：据说“鸾”这玩意儿，和“凤”有些类似，是雄性的长生鸟。
请注意，是“雄性”！“凤”也是雄性！这么说，“鸾凤和鸣”，问题大了！

且不管鸾凤和鸣是不是搞基，总而言之，“连理分枝鸾失伴”，那就是与心上人天各一方。
如果你对孙光宪童鞋的性取向有怀疑的话，请自行考证。

NO.72 《谒金门》 孙光宪

留不得，留得也应无益。

白纻春衫如雪色，扬州初去日。

轻别离，甘抛掷，江上满帆风疾。

却羡彩鸳三十六，孤鸾还一只。

石子曰：孙光宪的词里，又一次出现了“鸾”……正在读本文的基友们微微一笑，心照不宣。

20世纪90年代初，有个很牛逼的、据说要为中国拿第一个诺贝尔文学奖的新诗人叫做汪国真。
汪诗人有首新诗的开头这么写：“如果你一定要走/我又怎么把你挽留/即使把你的人留住/你的心，
依旧在远方浮游。”

仔细看看，是不是脱胎于孙光宪这阙词的前两句？比比谁写的好？

“留不得，留得也应无益！”“言有尽而意无穷”，就是这意思！

NO.73 《浣溪沙》 孙光宪

碧玉衣裳白玉人，翠眉红脸小腰身。瑞云飞雨逐行云。

除却弄珠兼解佩，便随西子与东邻。是谁容易比真真？

石子曰：这阙词，把女子的美貌刻画得可谓淋漓尽致了！中国诗人写肖像有个法子，
叫做“虚实相间”，不全照实了写，也不全云山雾罩。比如曹雪芹写“似喜非喜含情目，
似蹙非蹙罥烟眉”，你说说，这是个什么感觉？

孙光宪童鞋本词前两句，也是虚实相间的写法。下阕用了“解佩”“西子”“东邻”
“真真”四个典故，毫无斧凿痕迹，妙哉妙哉。

NO.74 《浣溪沙》 孙光宪

十五年来锦岸游，未曾何处不风流。好花长与万金酬。

满眼利名浑信运，一生狂荡恐难休。且陪烟月醉红楼。

石子曰：这一阙词，算是孙光宪的自况。“未曾何处不风流”，小子是个人才啊！
“好花长与万金酬”，美人当然比金钱可爱得多，这观点，和曹雪芹，和古龙，
和石子本人，倒真的相像！“撕扇子换千金一笑”，宝玉太赚了。

NO.75 《生查子》 孙光宪

春病与春愁，何事年年有？

半为枕前人，半为花间酒！

醉金尊，携玉手，共作鸳鸯偶。

倒载卧云屏，雪面腰如柳。

石子曰：如果选中国最美的一千首婉约词，这首词肯定在其中，这是不需要多说的，
不管是由谁来选；如果选中国最美的一百首婉约词，这首词一定也在其中；
如果是最美的十首呢？未见得就不在！

孙光宪这个名字对于很多文学爱好者来说，陌生得很。他仅存的八十四首词作中，
精品却相当多，只是一直没有得到应有的地位。依石子看来，
这一首词怕是这八十四首作品中的精华，无可辩驳的好。

“春病与春愁，何事年年有？半为枕前人，半为花间酒！”好一个花间浪子！
“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徐志摩还有衣袖，孙光宪穿的是无袖衫。

NO.76 《鹊踏枝》 冯延巳

谁道闲情抛掷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

日日花前常病酒，敢辞镜里朱颜瘦。

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

独上小楼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石子曰：冯延巳童鞋作为李璟的哥们儿、李煜的老师，水平要是太低，就说不过去了。
当年他老先生以布衣身份觐见南唐烈祖李昪，立刻就被封了一个秘书郎。没两把刷子怎么行！

我到现在一直在琢磨游鸿明《诗人的眼泪》那歌词谁写的，文化底蕴很深厚的说。
之前提到顾夐的时候，就发现歌词里抄了老顾几句；现在说到冯延巳，发现歌词里也有老冯几句。

“谁道闲情抛掷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常病酒，敢辞镜里朱颜瘦！”
为什么病酒？又为什么朱颜瘦？都是因为你啊，来得不是时候！

NO.77 《蝶恋花》 冯延巳

几度凤楼同饮宴，此夕相逢，却胜当时见。

低语前欢频转面，双眉敛恨春山远。

蜡烛泪流羌笛怨，偷整罗衣，欲唱情犹懒。

醉里不辞金盏满，阳关一曲肠千断。

石子曰：你相信“一见钟情”么？其实石子倒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日子久了，
才会对彼此有更深的了解。有时候，第一次见面，不一定有感觉；
反而是慢慢熟悉了以后，某一天忽然发现对方的好，这种感情才更有可持续性。
于是，“几度凤楼同饮宴，此夕相逢，却胜当时见。”就这样和你面对面坐着，
也许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够明白对方的想法。

NO.78 《应天长》 冯延巳

兰舟一宿还归去，底死谩生留不住。

枕前语，记得否？说尽从来两心素。

同心牢结取，切莫等闲相许。

后会不知何处，双栖人莫妒。

石子曰：该留下的会留下，该走的，留也留不住。“枕前语，记得否？
说尽从来两心素！”当年耳鬓厮磨、低语呢喃，如今说走就走。
于是女主人公发出感慨：“同心牢结取，切莫等闲相许。”

男人都是骗子啊，骗子！运气不好的女人，她的男人骗了她一阵子；
运气好的女人，她的男人，骗了她一辈子。

NO.79 《谒金门》 冯延巳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挼红杏蕊。

斗鸭阑干独倚，碧玉搔头斜坠。

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

石子曰：“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这句词向来被称为妙句，妙在何处？

当年《诗经》有六义，曰作：赋、比、兴、风、雅、颂。后三种是分类，
不去管它；前三种则是创作手法。由此物及彼物，二者有相似点，便是“比”。
你以为冯延巳写的只是春水？难道不是一个怀春女子的痴心？
心上人来了，便如春风乍起，在心海荡起涟漪。

中国传统文化要求咱们“内敛”，啥叫“内敛”？这就是！

NO.80 《瑞鹧鸪》 冯延巳

才罢严妆怨晓风，粉墙画壁宋家东。

蕙兰有恨枝犹绿，桃李无言花自红。

燕燕巢时帘幕卷，莺莺啼处凤楼空。

少年薄幸知何处，每夜归来春梦中。

石子曰：这一阙词，题名作《舞春风》，不知是词牌还是题目，
此处石子采用《钦定词谱》的提法，归入《瑞鹧鸪》。这阕词的名句，
不用我多说了吧？“蕙兰有恨枝犹绿，桃李无言花自红。”妙极妙极，
我简直怀疑秦少游“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从中汲取了灵感。
反正都是拟人，就看谁更有情有意……

其实真正引发石子对这首词热爱的，是最后两句：“少年薄幸知何处，每夜归来春梦中。”
倏然间，就想到我们家樊川小杜了。如果我说这两句是小杜写自己的，
牛僧孺想必会举双手双脚赞同吧？

NO.81 《临江仙》 冯延巳

南园池馆花如雪，小塘春水涟漪。

夕阳楼上绣帘垂。酒醒无寐，独自倚阑时。

绿杨风静凝闲恨，千言万语黄鹂。

旧欢前事杳难追。高唐暮雨，空只觉相思。

石子曰：“酒醒无寐，独自倚阑时。”大醉以后醒来，头痛是肯定滴，
也许还会引发胃痛肚子痛什么的。大醉的时候，只是因为想你；
失眠的时候，还是因为想你；独自倚阑，仍旧因为想你。

然而，“旧欢前事杳难追”，除了想你，毫无办法。因为，我们已回不到过去。

NO.82 《长命女》 冯延巳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石子曰：看多了凝愁存恨的词，各位童鞋是不是已经快忘记爱情里原来也有欢乐了？

这一阙《长命女》经无数名人考证后，说词牌名应该是《薄命女》。
怎一个晦气了得！石子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拨乱反正，
沿用《长命女》的说法。男的长命千岁，女的身体壮健，两人卿卿我我如同梁上双飞燕了，
你还说人家是“薄命女”，亏心不亏心？

NO.83 《南乡子》 冯延巳

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

烟锁凤楼无限事，茫茫。鸾镜鸳衾两断肠。

魂梦任悠扬，睡起杨花满绣床。

薄幸不来门半掩，斜阳。负你残春泪几行。

石子曰：这阙《南乡子》，在石子眼中，算是老冯的绝唱了。
在唐圭璋先生主编的《全宋词》里面，欧阳修的作品里也有这么一阙，
字句大抵相同，但是最关键的第一句么，老欧写的是“细雨湿花”。
他这一湿花不打紧，意境大打折扣。

张端义《贵耳集》引周文璞的话夸赞老冯这阕词道：“《花间集》只有五字佳，
‘细雨湿流光’，景意俱微妙。”这话虽然把老冯本词抬得过高，却也不无道理。
（当然，《花间集》里是没有这一首的，石子的本家周文璞老先生记忆有误，
说是“花间词”，就解决问题了。）

老欧把“流光”改成“花”，那真叫一个点金成铁啊！但好在其他几句妙语都没改。
什么？你要我举出绝妙的句子？那我只好全选复制粘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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